“你狗仗人势！！”
    若是对方是条狗，前半刻还嘤嘤地装可怜，这会儿便正贴着主子朝自己狂吠，让李淮懿如何能淡定！
    “小麟儿，你受伤了！”孟丹微把人带过一边，拿出药膏给自己弟子颈项淤青上药。
    那细心关切的模样看得李淮懿眼馋心热。
    想起自己在密罗宗的师尊从来只贪图自己身体，她嫉恨如火，朝天上叫道：“逆凤来说郑麟是气运之子，登天阶的碎……”
    话未说完，一道法链已经将她卷起，封住嘴巴。
    孟丹微瞪着李淮懿，“我之后再收拾你。”说罢，又回头小心给郑麟涂药。
    逆凤来被千和光霁与严绝联手压制，方才的风光都变成过往，她的坐骑九天玄凤长啸一声，羽翼狂展，化作万千流火攻向两者，回护自己主人。
    奈何两位强者并未被那声势浩大的灵火吓住，退也不退，正面强撄其锋芒。
    “杀这么多人，逆凤来你不要命啦？”千和光霁笑问，狐狸脸上尽是开心，并没多少慈悲与担忧。
    “逆殿主，何不停手，在仙门大会上会给你解释的机会。”红衣的严绝仙尊说得言辞恳切，仔细听却能听他低声念叨：“上北下南左西右东……我从出宫就往东走，应该是对的方向啊……”
    逆凤来没想到千和光霁会亲自前来，还会和炎乾天宫的人联手，身陷颓势，依旧高傲道：“本座还未无能到连落魄的野狗都能来咬上一口！”
    红衣青年的修为比炎乾天宫现任宫主更高，甚至远超千和光霁，莫非就是传说中万年以来首次从天上下来的云中客。
    她瞪着对方，叫道：“你明明就飞升去做逍遥仙人了，为何还要降世，管这些闲事！”
    那穿着炎乾天宫法袍的云中客无奈地笑了几声：“我自然是来救我好友的，只是我不认路，遇上千和掌门，便让他带我一趟，没想到被带到这里来了。”
    千和光霁回应道：“前辈不必客气，尊老爱幼向来是我门派作风。”
    这厮放屁！
    逆凤来几乎咬碎一口银牙——炎乾天宫与苍阳门一北一南，对方要赶去皇城救人，直往西南才是最快的路途，却和这老狐狸从西北方向来，西北风都没这人能吹！
    谁能想到万里的之遥的戴鸿迟迟等不到救援，越发绝望了呢。
    三人在天上战得玄黄翻覆天地失色，不过逆凤来被擒是早晚之事。
    乾坤已定。
    地上孟丹微陪郑麟挨个儿把凌云宝院的佛修们从泥地里拔出来，跟拔萝卜似的。
    十几位修士，有几人因修为太低，已经被闷死在泥中。
    对方虽是敌人，却遵守承诺，没有在论道时对他下手，郑麟对其还存几分钦佩，朝悲承问：“你现在，还觉得李淮懿是站在大赵这边的吗？”
    悲承脸上血泥遍布，枯坐半晌，念了声佛号，原本蕴藏三千佛法梵文的眼神黯淡下去，有气无力地说道：“我们从未认为李淮懿是同我们一方，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。”
    “贪得无厌，有此下场，怨不得旁人。”
    “郑麟，我知晓自己欠你们一条命，之后的仙门大会，凌云宝院也会出席阐明一切。”
    他起身朝两人行礼，带着同伴尸身连同大赵军队，往回退走。
    听闻对方要带走自己借来的兵马，李淮懿狂乱地呜呜大叫，若是能用眼神杀人，郑麟和悲承恐怕已经死了上百次。
    悲承不去看她，命人将她从御辇上放下来。此时她已经是没用的弃子，不足以让凌云宝院和大赵豁命保她。
    郑麟目送那些雪尘纷纷扬扬，抬眼看到天地之间清浊之气开始变化。
    万象更新，此间兵戈之气消散。
    他走过去把叶莹秋的尸身放下，尸体早就被冻僵了，任郑麟如何搬抬都不妥。
    孟丹微将那具尸身收起，目光落在杀死对方的那把枪上，将之一同收进纳戒。
    郑麟牵着李淮懿身上的锁链，三人回到太梁城。
    在战场之上的动静极大，逃不过哨探，见到郑麟带着两人归来，却没有叶莹秋的影子，众人心有所感，没再问什么。
    “大赵不会再来了，起码几十年内，不会再来。”郑麟说。
    众人如在梦中，直到贺才仙用力一拍城墙放声大叫，众将士才欢呼起来，泪洒满襟。
    一些盔甲被高高抛掷起来，欢呼声越来越大，被传讯兵狂奔着传递到城墙每一处，又从城墙传到太梁城内。
    不多时城内也响起错落的欢呼，人声鼎沸，天寒地冻时节，却有许多人踩着积雪跑出门，在大街上挨家挨户传递这天大的喜讯。
    “不用打仗了！太好了！大赵退兵了！”
    “太好了！俺们不用充军了！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两人站在城墙上俯瞰城中众生欢呼雀跃，郑麟叫住贺才仙道：“大赵也说过，是你们先出兵侵占别的小国，他们才打过来的，此次之后，对那些被收编的异国人当多加照顾，再扩张，当以和平建交为先。”
    “知晓了！知晓了！谢过郑麟小仙长。”年过半百的汉子眼中热泪涌动，龇牙苦笑道：“虽说我们知晓……可这总归要看上边人的意思……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郑麟知晓这太梁城中有不少异族人，也不知他这句话会对今后造成什么影响。
    看过众人欢呼，他带着李淮懿进到城楼里坐下，此处是将士们商讨军机的地方，人们都在外边欢呼，也没人给他们送茶水，天光昏暗，刀剑盔甲凌乱地搁在沙盘上，此时没人会带着它们出去庆祝。
    “你本来的名字叫什么？”
    “李梦柔……”
    “来这边很久了吗？”这是郑麟第一次同同乡好好说话。
    “四十多年，你说呢。”
    李淮懿，哦不，现在该说是李梦柔，她未想过郑麟会与她聊天，心思一转，说道：“我当年来这里时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学生，哪里知道什么……”
    学生啊……那是很年轻了，还没来得及感受很多美好的东西。
    少女模样的修士絮叨着前尘往事，郑麟打断她的叙旧，直视她那双满是欣喜和算计的眼，说道：“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。”
    李淮懿听对方话说得温柔，心道有门，妥协地闭上眼睛，放轻了声音说道：“你说吧，只要我能做到……”
    “你的人头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李梦柔甚至没来得及拒绝，郑麟已经抽出旁边长刀，朝她颈项一刀剁了下去！
    这一刀并未完全把李淮懿的颈项砍断，还有一半连着，另一半刀身卡在椅子里，再难寸进半分，不过已经足够让她即刻失去意识和呼吸。
    温热的血液溅上郑麟脸颊，少年眼里燃着幽微的火焰，像是来复仇的恶鬼。
    对方颈项断口处淋漓的鲜血奔涌而出，那双眼里的侥幸与不甘，还有愤怒，都映照在自己身上。
    郑麟使尽力气都拔不出长刀，才发现自己双臂都在颤抖。
    没用的东西！杀个人还这么心慈手软吗！
    郑麟在心底狠狠骂自己，一脚蹬上椅子，借力将两者分开，终于把自己同乡的脑袋砍了下来，装进早就准备好的木盒里。
    做完这些事，他这才完全放松下来，十指松开长刀，金属落地砸出响亮的声音，引来房外孟丹微关注。
    这边有掌门在已经没事，反倒是皇城那边的战况让他十分忧心。
    玉牌染上血迹，已经是不祥之兆，若不是掌门和师尊赶来，此时先崩溃的，会是他。